“終于,我等到了HRBP,當天晚上收拾好桌子,就像從未來過這里”,望著公司Logo,抱著紙箱走出辦公室那一刻,周旋(化名)有點恍惚 。
不出意料,這是他最后一次來“一下科技”辦公室,他在這里呆了接近2年,離職前一天晚上,他還在忙綠而又焦慮地處理手上的項目。如今,他成為“裁員潮”中一員,一周前,公司將裁員的消息不脛而走,北京運營團隊裁掉接近三分之二。
“有些遺憾”,公司給了足夠有誠意的賠償金,可他開心不起來。年底被裁員后,這意味著,他需要重新準備繁瑣的求職。
相比周旋,韓冬(化名)就更為焦慮了,今年8月,美圖對外宣稱因公司架構調整需要裁員,剛轉正不久的他成為其中之一。“你為什么在美圖呆的時間這么短,是不是能力不夠?”往后多次求職時,面對HR一遍又一遍地質問,他都無從辯解,甚至有HR直接說,這段工作經歷忽略不計。
目前,他依然還在求職的路上,伴隨著焦慮與失落。
這個冬天,美圖、斗魚、一下科技、知乎等前幾年備受資本青睞的明星公司先后裁員,手段各異,哀鴻遍野。
“變化實際上在6月份就開始了,當時很多獨角獸企業就開始有了裁員計劃。”多位接受界面新聞記者采訪的獵頭表示,下半年后,原本活躍的人才市場開始遇冷,很多企業都準備“多穿幾件衣服”過冬。同時,上市公司的裁員計劃早就定下來了,裁員的消息是具有傳導性的,傳播開后,又加劇了市場的恐慌情緒。
不過,在獵頭們看來,大量人才涌入市場后,對于小型的發展中公司而言,反而是好事,這或許意味著他們可以招到原來只青睞于巨頭的人才。對于這些公司而言,目前的寒冬無疑是一個擴充人才池的機會。
“是不是你能力不行”
裁員并非毫無征兆,但被裁的員工往往最后一天才知道,也是部分人拉鋸戰的開始。
今年11月19日,美圖發布公告稱, 根據對本集團截至2018年10月31日止的10個月未經審計合并管理賬目初步評估,預期本集團于截至2018年12月31日止的年度將錄得約人民幣9.5億元至人民幣12億元之間的凈虧損。
美圖的股價也從2017年初的高點900多億元,到現在的100億元左右。
在此之前,美圖選擇了壯士斷腕,今年8月,美圖CEO吳欣鴻宣布調整變圖的組織架構,將成立社交產品、美顏產品、智能硬件產品三大產品事業群。在此之前,其涵蓋了美圖秀秀、美拍、商業化、創新、海外等多條業務線,全面出擊。
隨之而來的,就是大面積裁員。
今年5月,韓冬入職美圖,成為北京商業化部門市場的一員,主要負責美圖的商業化。今年年初,這個部門大量擴招,甚至一度在北京就有接近600人左右。今年8月,韓冬成為第一批因架構調整而被裁的員工之一。因為工作性質特殊,又是新成立的小團隊 ,在簽勞動合時,并沒有嚴格的KPI考核。
“這一批裁員中,每個部門都有涉及,包括運營、市場、銷售、技術,據說一共裁了600-800人的規模。”韓冬說,每個小部門都有裁員指標,優先裁入職時間短的,不能內部轉崗,HR的口徑也并不是裁員,而是公司戰略調整。
不過,這僅僅是美圖裁員序幕的開始。11月14日,美圖發文稱,美團美妝業務自11月30日后,停止運營。幾乎同時,美圖開始第二次裁員,杭州的電商團隊幾乎全軍覆沒。 “這兩次裁員中,很多VP(副總裁)都走了。”韓冬說。
8月離職后,他被迫開啟了求職拉鋸戰。長達四個多月的求職過程中,無數次碰壁。
“你怎么只在美圖做那么短?是不是能力不行?”“你在美圖的這段工作經驗可以忽略不計,因為太短了。”從美圖離職后,他想去巨頭企業,投了很多也面試了。“但是大廠一聽我是被裁的,都再也沒給我回音”。
相比他,吳奈(化名)更加尷尬,在被斗魚裁員后,因賠償的問題,他們正在和斗魚進行拉鋸戰。12月5號,斗魚深圳的所有員工拿到了裁員方案:所有斗魚在深圳的團隊都要裁掉。前一天中午, 從武漢斗魚總部來了兩個HR, 和斗魚深圳的負責人何泓潔談話,隨后何泓潔與下面各負責人談了一次話,斗魚裁員從傳聞變成了事實。“從始到終,都沒有跟我們說裁員的原因,沒有任何解釋。”吳奈依然在等待說法。
同樣,知乎最近也在大面積的裁員,據一位內部員工稱,目前知乎已裁掉500多人,裁員還在繼續。羅永浩的錘子科技此刻也深陷裁員危機中。人人車也是在節節失守,據知情人士透露,其裁員已接近尾聲,連總部的職能部門也有“優化”指標。
而據新浪微博認證為IT獵頭GiTalent.cn的網友“IT獵頭fancyfrees ”統計:網易裁員、趣店裁員90%的店員、京東12月中旬開始裁員、滴滴和阿里也暫停了招聘。
不管是上市公司,還是一直在籌備著上市的明星企業,甚至是傳統巨頭,剛拿到融資不久的企業,這個冬天,都開始了縮衣緊食的日子。
“裁員潮”來襲
“大公司對行業比較敏感,會早于市場判斷。”BOSS直聘研究院院長常濛接受界面記者采訪時表示,大公司決策執行起來相對比較慢,因為公司大,結構復雜。
今年7月21日,中共中央辦公廳、國務院辦公廳印發《國稅地稅征管體制改革方案》明確從2019年1月1日起,將基本養老保險費、基本醫療保險費、失業保險費、工傷保險費、生育保險費等各項社會保險費交由稅務部門統一征收。
在很多創業者看來,這可以被視為一個風向標。
成立于2016年年中的“職人社”過去兩年為很多中大創業企業輸送了不少高端人才,在職人社CEO黃海均看來,在人才市場一線的他也感覺到了明顯的變化。“很多互聯網公司,早些年在資本的瘋狂注資后,開始了擴張,但實際上他們依然沒有盈利,這種情況下,如果不能從一級市場拿到錢,那么必然要縮減人力成本,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裁員。”
“同時,公司規模的變大后,組織架構、業務線都變得復雜。”黃海軍進一步說,企業在擴張期時,如果不能對進入的人才質量進行把控,層層下來后,有可能會導致整個團隊變得冗亂,效率變低。
裁員的消息被廣泛傳播之后,知乎對外宣布截至2018年11月底,用戶數破2.2億,同比增長102%。但在商業化上,知乎未公布更多數據。
今年8月,知乎宣稱,上半年商業廣告營收額相比去年同期增長340%,知識服務產品“知乎大學”已提供超過15000個知識服務產品,知乎大學的付費人次達到600萬。知乎從2017年開始商業化,廣告是其主要的收入來源,知識付費是其商業模式的組成部分。
“組織架構調整前,知乎有商業化、社區、開發、市場、知識市場、職能等多個部門。”一位今年5月份從知乎離職的員工表示,今年以來,擴招人數最多的部門是商業化,而據另外一位知情人士透露,商業化部門也是此次裁員的重災區。
面對知乎用戶的快速增長,近兩年,知乎不斷嘗試新業務,并進行團隊擴張。“知乎live也是做得不好。Live團隊和和商業化是一起辦公的,內容也越來月偏離了精英人群,值乎這個產品是之前黑客馬拉松的產物,當時定的目標是月流水20億人民幣,后來也是沒人用,就停掉了。 ”上述知乎離職員工表示。
風口上的企業,在資本的助推下,有了不斷去試錯的可能,但一旦試錯失敗過后,除了公司外,最直接受到影響的是員工。
和知乎一樣,斗魚深圳被裁員的120人(包含了海外員工)團隊,主要是在研發一款新的直播產品,這個產品有5月份開始在武漢總部孵化,8月份搬到深圳獨立辦公。被裁員時,還有部分員工尚未轉正。“在做這個產品時。斗魚已經投資了nonolive。”此次被裁的員工對界面新聞透露,深圳這個團隊集體被裁,和高層決策有直接關系。“斗魚的兩位創始人中,張文明是想通過投資來布局海外市場。而陳少杰則是想自己掛帥做”。
而今,在一級市場不景氣的情況下,這些曾經的風口上的明星企業,如果不能繼續獲得資本市場的支持,那么縮減業務線,減少試錯成本是必然選擇。
風停了,但仍有機會
年底的裁員潮從第三季度開始已有端倪。
BOSS直聘研究院數據顯示,三季度市場人才需求增速較二季度有所回落,招聘需求同比增長20.9%,環比增長36.5%。而中國就業研究所與智聯招聘聯合發布的第三季度《中國就業市場景氣報告》則顯示,招聘需求人數環比下降了20.79%,同比下降了27%。
12月5號,在國新辦舉行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上,對外公布《關于做好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促進就業工作的若干意見》(以下簡稱“意見”)。其中提到, 對不裁員或少裁員的參保企業,可返還其上年度實際繳納失業保險費的50%,對其中面臨暫時性生產經營困難且恢復有望的,加大返還力度。
“裁員這種信息是具有傳導性的,快速的傳播會加劇恐慌性,會給其他企業帶來一定影響,容易導致動作變形。”常濛說,對于發展中的企業而言,最重要的是做好核心業務,保持良好的心態。“低谷中,對于在前期發展中保持克制,業務上穩扎穩打的企業而言,卻是一個機會,對他們而言,這是一個爬坡的階段。”
的確,風停了,但并非所有公司都在冬天一籌莫展。從2017年起,今日頭條大面積招人狀態持續至今。另外據哈羅單車執行總裁李開逐透露,目前哈羅單車也在招人,包括技術、產品、市場等多個部門。
“流入市場的人才多了后,對有招人需求的企業有積極意義。但是整個就業環境嚴峻的時候,同時也影響到求職者對企業的選擇,可能會偏保守,大公司或者‘爬坡’勢頭的公司吸引力會大些,而初創公司可能吸引力會小一些。”李開逐稱。
黃海均澤認為,過去幾年,由于移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,人才需求旺盛,“薪資”會存在一定水分,隨著裁員潮的來襲,市場的人才池會變豐富。“因為需求關系的改變,此時,這些人才的“價格”會回歸理性。“原來大廠的人才會重新流入市場,而那些正在快速發展中的企業,就是最有力的爭奪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