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外界的猜測聲中,熊貓直播深夜通過一封內部信正式宣告了破產。從3月6日下午開始傳聞該公司進入破產清算,到3月7日深夜公司COO正式確認這一消息,僅隔了不到24小時。
“在整個互聯網領域呼喊了許久的寒冬之后,熊貓直播被迫選擇了這樣的結束,很多人可能不理解,在做出遣散員工決定的這一刻,熊貓依然有每天幾百萬的日活,每月數千萬的流水,還是一個可以被認可的體量,選擇結束并不是對員工與團隊的否定,而是大勢之下,一個無奈卻最理智的選擇。”熊貓直播COO張菊元稱。
熊貓直播或許真的遇到了自己所謂的“最壞的時代”,然而如何在經濟周期的變化中毅力不倒,也是中國所有年輕企業家都需要補上的一課。熊貓直播轟然倒下背后,留下的不僅僅是未解決的勞務等種種糾紛,更有給其他同行的前車之鑒。
主播欠薪數月,打賞金額需滿足標準才補發
“我就是一個某游戲的主播,沒有了底薪,該怎么辦?”3月7日晚間,在熊貓直播的平臺上,依然有部分主播堅持在直播間中。小武就是其中一員,他把自己當天直播間的名字改成了“為喜歡我們的人站完最后幾班崗”。
小武并非唯一一個遭到欠薪問題的主播。記者當晚在平臺上注意到,在熊貓直播的“最后一晚”,數位主播都提及到欠薪一事。一位知情人士告訴記者,熊貓崩盤大勢已定,目前大主播們流失,小主播們只能認命了。此前微博上也曾曝光,快手、花椒等直播平臺也開始挖熊貓大V了。
種種復雜情緒的摻雜,再加上內容審核團隊“人去樓空”,熊貓直播的最后一晚顯得既悲情又狼狽。違規的直播內容開始死灰復燃,不僅數量快速攀升且尺度頗大,其中秀場類直播再次淪為重災區。業內人士指出。這是部分主播希望借此漏洞,最后蹭一波熱度,博人眼球。
阿華是一個游戲專區的主播,曾做過電競職業選手的他,在決定轉型做主播后,第一個選擇的平臺便是熊貓。他從2015年開始做主播,2018年正式簽約為職業主播,再到2019年1月離開。在熊貓,他待了將近4年。
“開始三個月從未拖欠過工資,后面開始三個月發一次工資,最后干脆就不發了。”阿華告訴藍鯨TMT記者。目前,熊貓直播還拖欠他2018年11月、12月以及2019年1月的工資,其中拖欠的禮物收益超過2萬元,加上底薪金額總計在4萬元左右。“和我同分區的主播,還有欠了幾十萬的。”
針對拖欠主播工資一事,熊貓直播采取了幾種措施。第一種就是主播放棄過去的工資,平臺隨時與主播辦理解約手續;第二種則是主播直播間的打賞總額滿足一定條件之后,平臺會補發所欠工資。
阿華表示,之前主播收入的構成主要為“人氣+禮物收益+直播時長”綜合計算得來,但最后則是必須要收到底薪2倍的打賞。
內部通知顯示,這一新政策從2018年12月17日開始執行。任意一名簽約主播,當周收到X數量的貓幣(平臺虛擬貨幣道具),下周即打款X/2工資到個人賬戶。對此,該負責人稱此舉是為了公司年度財務報表達到收支平衡,2019年上市計劃順利進行。
為了將拖欠底薪結清,他透露不得不自己掏錢來給觀眾進行現金抽獎,以此來換取禮物流水。“比如說我抽獎1000元現金,觀眾可以打賞‘龍蝦’(虛擬道具,價值100元)來參與抽獎。”前前后后阿華自己花了將近7萬元,如果禮物沒有達到平臺方要求,只會退一部分底薪,在一次次失望中,他再也沒有動力了。“聽說到了2019年2月份,2倍已經不是標準了,需要3倍。”
知情人士復盤,內斗成傷痛,曾尋求收購失敗
知情人士周毅回顧熊貓直播這一路走來的歷程,有不舍也有惋惜。在他看來,內部派系的出現和斗爭,意味著公司發展出現了衰敗的苗頭。
知乎上,一位名為“想飛的蝸牛”的用戶疑似熊貓內部員工,默默發了一篇長貼。周毅截了一張圖發給記者,言下之意,他是認同的。這位“蝸牛”在帖子中回憶:“2015年熊貓的一位高管稱,15年熊貓的用戶增長堪比當年的滴滴,趕超斗魚和虎牙也就是一兩年內的事”。對此他深信不疑,然而2016年開始,2位副總裁相繼離職,也掀開了內部斗爭的復雜一角。
“這三個副總裁,第一個我忘了名字,第二個是竇雨瀟,竇后來去了小象互娛。最后剩下的那位就成了COO。個人認為除了他們三個,熊貓崩盤前唯一還有能力的高層就是莊明浩。”周毅嘆息道。
周毅眼中的內部斗爭,與熊貓直播團隊與360的特殊角色緊密相關,這也進一步牽扯出創業團隊與投資機構話語權爭奪,這一恒古不變的話題。根據公開資料顯示,截止目前,360運營主體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在熊貓直播的持股比例達19.35%,是繼王思聰之后第二大股東;在2016年11月,360也曾作為熊貓的戰略投資者入局。
“熊貓直播一開始是王思聰和360一起合作創立的。360用的是技術入股的方式,所有技術人員是他們那邊的,還有一位副總裁也是。基本如網上所說,360系逐漸在把控權力。”這也就是網上所說的360派系的由來。內部斗爭帶來的消極影響例子之一,便是在2016年至2017年,公司內所蔓延開的“少做少錯”思想。
熊貓倒閉來自多方面因素:內有派系斗爭,外部燒錢不止。
周毅認為最燒錢的地方來自兩個方面:主播的簽約金和服務器的使用。在內部信中,張菊元表示,作為直播平臺,熊貓的運營需要負擔高昂的帶寬和眾多主播的高額工資。實際上,在直播行業過去的發展過程中,主播隨意跳槽更是為直播平臺的投入帶來巨大的潛在損失。2019年1月1日,熊貓就因此起訴名為劉萬鑫的主播,并索賠不低于3000萬元的處罰。
業內人士表示,主播跳槽原因眾多,或為錢,或為矛盾,或因資源分配不均。背后所反映出的,也是整個行業競爭的野蠻。
一位投資機構人士表示,對直播平臺商業價值的分析,并不能以傳統視角看待互聯網公司的方式來分析,而且各家平臺對外公布的數據,真實性有多大,本身也需要打一個問號。如其所言,自虎牙在2018年借助窗口期成功上市,另一家平臺斗魚同樣在2018年下半年深陷裁員的泥潭之中。
但無論是斗魚還是虎牙,他們與熊貓最關鍵的不同是拿到了寶貴的融資。公開信息顯示,熊貓的上一次融資還的追溯到2017年5月的10億元B輪融資。而斗魚則是在2018年3月還拿到了騰訊的40億元E輪融資。值得注意的是,自2016年的戰略投資之后,360這一大股東也在熊貓后幾輪融資中神秘撤出了。
周毅透露,熊貓直播曾與斗魚,虎牙坐上過談判桌,商談收購的可能。“具體數字不記得了,可能是在30億左右。但當時熊貓已經傳出拖欠主播工資的新聞了,再加上大家都是業內的,對實際價值比較清楚,虎牙應該只是敷衍著在談,斗魚倒好像給過價格。”對此,藍鯨TMT記者向虎牙與斗魚求證,截至發稿,雙方均未予回應。
阿華至今還記得,當初之所以在幾家平臺中獨獨相中熊貓,是因為對熊貓UI的動心,和那會兒熊貓這個平臺熱鬧的場面。如今的他已履行完了自己的合約,準備開啟下一個旅程。但此時的他已不再是少年,而熊貓直播也就此謝幕。
注:以上人物均為化名,若有雷同純屬意外